看着眼前陌生的环境,我不禁倒吸一口凉气,皱眉思索着自己到底是升天了还是下地狱了。
这时一阵有力的脚步声渐行渐近,伴随着上扬的语调,“阿姐,你终于醒了!”
来者身姿挺拔,深邃的眉眼间难掩青涩稚嫩,玉冠锦袍和身后的一众随从都彰显着他身份的尊贵。
我茫然地盯着他,许久才慢慢开口,“你是?”
“阿姐……”对方明显一愣,“你不记得我了吗?”
我沉默地摇了摇头。
他微不可察地皱了皱眉,示意身边医师模样的人上前来。
一番检查后那医师对我拱了拱手,随即附在他耳边说了句什么。
“朕知道了。”声音里辨不清悲喜。
待众人退下后,那名自称“朕”的少年给我解释了事情的来龙去脉。
他是北疆皇帝沐琅,我是他的胞姐,公主沐青姝。
前段时间是北疆国一年一度的秋猎,我不小心从马上摔了下来,昏睡了整整七天。
太医说可能是摔到了脑子,所以暂时忘记了过去的事。
“没事的阿姐”,沐琅安抚性地拍了拍我的手,“好好休息,我晚点再来看你。”
他走后,我起身坐到铜镜前,看着镜中人陌生的脸庞,恍若隔世。
2
休养的这段时间,沐琅每天都会来看我,不是送补品,就是聊我们俩小时候的糗事。
一来二去,虽记忆还是一片空白,我们也亲近了许多。
半个月后,我让侍女小芸带我在宫里逛逛,一来多走动对身体好,二来也能促进记忆恢复。
“这是御花园……这是掌事司……这是明光殿……”小芸一一介绍着。
来来往往的宫人见到我都恭敬行礼,擦肩而过时,几个年轻的宫女投来好奇与打量的目光。
我垂眸,视若不见。
路过御书房时,徐公公急急拦住我。
“公主,您劝劝陛下吧。”
“怎么了?”
“陛下最近整日整夜地待在御书房,送进去的饭菜都没动过,这么下去怎么行啊。”他一脸忧愁。
我心中斟酌片刻,转身往御膳房走去。
“放下吧。”案前的人批阅着奏折,头也不抬地出声。
“再忙也不能忘了吃饭。”
“阿姐!”沐琅没想到是我,有些惊喜地出声,“你怎么来了?”
“闲来无事做了些糕点,送来给陛下尝尝。”我放下托盘,端出糕点摆在他面前。
沐琅拿起一块放进嘴里,含糊不清地称赞道,“好吃!”
“那便多吃点。”看他吃得津津有味,我的嘴角也不自觉地弯起。
目光下移,落到他手边的奏折上,“近来朝中不太平?”
听到我的话,沐琅脸色顿时灰暗了几分,他叹息出声,“冀州旱灾,流民不断,不过十日,当地官府已镇压了数十起暴动。”
“冀州不大,朝廷赈粮应是足够的,何以暴动如此多?莫不是官员从中牟取私利?”
“让人查过了,不是。”
冀州并非富庶之地,却是北部众国进入北疆的唯一关口。
若不是官府腐败,那便是有人刻意煽动。
“听闻古幽新帝登基,不少小国都被兼并了。”我把碟子放回托盘里,不经意说道。
闻言,沐琅眸色一暗,随即冷呵出声,“宵小之辈,也妄想动我北疆。”
而后重新扬起笑意,“还是阿姐你想得全。”
我微微愣神,好像很久以前也有人这么对我说过。
3
几日后,沐琅说要带我去个地方。
空旷的场地上排列着整齐划一的箭靶,靶心鲜红醒目。
“阿姐,想起什么了吗?”沐琅带着些期待问道。
我在脑海中搜寻片刻,无奈地摇摇头。
“以前我们常常来这,你还教过我射箭呢。”沐琅拿起一把箭弓,话语中多有感慨。
“是吗?”我眺望远方,喃喃出声。
“是啊,说起来好久没见阿姐射箭了,试试?”他说完就把手中的箭弓递给我。
“我……我不太记得怎么射了。”我尴尬地摆手拒绝。
“无妨,不过就是练练手,也让他们开开眼。”他眉眼含笑,指了指另一边正在操练的士兵们。
见推脱不掉,我只能伸手接过,掂量片刻后,有些笨拙的张弓搭箭。
正准备松手时,箭矢穿破空气的声音传来。
千钧一发之际,我紧急掉转方向,指尖微松,射过来的箭从中间被穿透,劈成两半掉落在地。
箭场顿时陷入死一般的寂静,只有四周的旗帜在风中猎猎作响。
一名将士跑过来,扑通一声朝我们跪下,言语间满是惶恐,“新兵不长眼,射偏了位置,求陛下饶命。”
“军法处置。”沐琅自始至终没看他一眼,脸色如常得像在吩咐御膳房要准备什么菜式。
待人被拖下去后,他再度开口,“阿姐的箭术果然还是一等一的好。”
含笑的声音与不远处士兵的求饶声一同响起。
我摩挲着箭弓的花纹,有什么东西转瞬即逝。
4
半年后,我坐在铜镜前,看着小芸忙前忙后,不断地往我发髻里插上各种玉簪、金钗。
“好啦,不过是个使臣,何必如此折腾。”我无奈地笑了笑,伸手拔掉七零八落的发饰,只留下一根白玉簪。
“公主,陛下说要好好打扮的……”小芸顿时睁大了眼。
“再不走宴席就要开始了。”我打断她的话,起身往章华宫走去。
前段时间北疆出兵攻打古幽,南祁在其中出力不少,恰逢南祁使臣来访,沐琅便携众臣在章华宫内设席宴请。
章华宫内,各色舞姬身穿霓裳,于殿中翩翩起舞。
沐琅高居主位,我坐在他左下方,一边品着杯中的青梅酒,一边打量着对面的空位。
“南祁太子到……”宫人细长的声音响起。
太子?
没等我反应过来,舞姬悄然退场,一男子自殿外踱步而进。
他一身云缎锦衣,飘逸的墨发用玉冠高高束起,五官深邃俊美,一双桃花眼更显风流多情。
腰间一块晶莹剔透的玉佩,如他的人一般高贵清华。
似乎感受到打量的目光,那双眸子慵懒地扫过殿内众人。
与他对视的那一刻,我呼吸一滞,体内似乎有什么东西在叫嚣着、冲撞着,呼之欲出。
我死死捏紧酒杯,拼命平复呼吸,尽量让自己脸色如常。
不知是不是错觉,自那太子坐下起,对面就一直有道若有若无的视线落在我身上。
我全程低头品酒,好不容易熬到宴会流程走完,正准备找个理由偷溜,却听到对面出声。
“早就听闻北疆风光极好,不知陛下能否允孤一人作伴,闲逛时也好指点一二呢?”
“噢,不知太子想要何人?”
“那便……”尾音悠长,轻飘飘地落到人心上,“公主殿下吧。”
我指尖微紧,面上挂上得体大方的微笑,抬头与其对视,“荣幸之至。”
5
第二日,临出门前,小芸说起打听来的事情。
南祁太子名为祁衍,在南祁皇室排行第九。
其生母原是皇后身边的一个婢女,一次意外怀了龙种,但生下来没多久就重病去世了。
祁衍出身不好,传闻中是个不学无术、沉迷美色之徒,整日过着吃喝玩乐的生活,不过一个闲散王爷。
可没想到这几年他却慢慢变得有勇有谋,不仅能挥斥方遒指点江山,也能驰骋沙场奋勇杀敌,半年前还娶了丞相千金。
但最让人意想不到的是,婚后不到三个月,祁衍就举报自家岳父勾结外敌、结党营私,导致相府被满门流放。
他因此立了大功,顺势当上了太子。
“公主,您要小心点,这个太子不像是个好人。”小芸附在我耳边悄声道。
“隔墙有耳,切勿再说。”我做了个噤声的动作,在心底叹息一声。
祁衍指定让我给他带路,还不知道要做什么呢。
城外马场。
我微微低头,目光打量着身侧的人,犹豫着要不要开口说点什么。
毕竟半个时辰快过去了,我和祁衍就这样并肩而行,绕了马场一圈又一圈,实在有些无聊。
“听闻北疆人都善骑射,不知公主是否也精通此道?”像是感应到了我的心声,富有磁性的声音传来,带着独有的慵懒。
“青姝自幼长于宫中,于骑射之道并不精通。”
“是么?听说公主还曾救过陛下呢。”
意识到他说的是箭场那支射偏的箭,我抿了抿唇,“不过凑巧罢了。”
又是一阵沉默。
“今日是北疆的什么节日吗?城内似乎很热闹。”
“北疆一年一度的韶岁节,家家户户都会出门赏百花、庆新春,祈祷新的一年风调雨顺、国泰民安。”
“听起来甚是有趣”,他嘴角微勾望向我,“不知公主是否愿意相陪?”
“当然。”我皮笑肉不笑地回道,看起来我没有选择的余地。
6
京城的主街道上人来人往,卖花的、杂耍的、唱戏的……好不热闹。
因为是微服出游,所以我们身边都没带随从,两个人在熙熙攘攘的人群中慢慢走着。
路过一个面具摊时,祁衍停了下来,骨节分明的手拿起两个面具,将其中一个递给我。
我犹豫了一下接过,“给我的吗?”
“我看大家都戴着。”他边说边向我示意周围的人。
戴好面具后,我们继续逛着。
“韶岁节……”祁衍轻声道,“和南祁的花朝节很像。”
“哪里像?”
“也在初春,也有花,也寓意美好。”
我实在不知道该怎么接,只能跟着问了一句,“也有面具吗?”
他像是笑了一下,“对,这一天两情相悦的人会带上面具一起游玩。”
我这才注意到,我们的面具一黑一白,像是一对的。
“我们北疆倒是没有这样的讲究。”我伸手想把面具摘下来,却在半路被他拉住。
没等我挣扎,他突然靠近,对我做了个噤声的动作。
下一秒,漫天烟火自我们头顶绽放,映红了半边天。
靠着面具的遮挡,我望进他灼灼的目光里,心脏像被一只无形的手抓住,难以喘息。
两日后,祁衍准备启程回南祁,临走前特意来向我道别。
客套的话说完后,他冷不防来了一句,“不知有无人说过,公主还挺像我们南祁女子的。”
我皱了皱眉,不过一瞬便恢复原样,“殿下说笑了,我生在北疆,从未去过南祁。”
“相信很快会有机会的。”他浅笑出声,声音低醇动听。
7
祁衍说的“很快”,确实很快就到来了。
原本北疆、南祁、古幽三国鼎立,彼此相互制衡,倒也相安无事,但古幽野心太大,最终落得覆灭结局。
现在北疆、南祁势均力敌,需要一个维系和平的纽带。
而这个纽带,就是和亲。
婚房里,我双手交叠,听着外面渐渐平息的喧嚣声。
正出神之际,门被推开,来者脚步声很轻,在这寂静的房间里却被放大了无数倍。
下一秒,盖头被挑开,时隔一月再见,祁衍的五官依旧深邃俊美,只是眼角眉梢都带着笑意,在烛光的映照下添了几分迷离之色。
我下意识躲避他的目光,扶他在床上坐下,可刚站起来,就被他抓住了手。
“别走。”他轻声呢喃,那双桃花眼沾上了些水光,微微上挑看着我。
指尖传来冰凉的触感,让我想起半个时辰前,这双微凉的手牵着我拜天地,拜高堂,最后夫妻对拜。
“我去拿点醒酒汤。”我说完还想走,他却丝毫没有松开的意思。
我只能吹灭桌上的烛火,轻声道,“那便早些休息吧。”
躺在床上时,祁衍依旧没有放开我的手,另一边手甚至浅浅搭在了我的腰间。
感受着身侧浅浅的呼吸声,带着丝丝香醇的酒气,我紧张得全身紧绷。
但他只是维持着这个姿势,没有进一步的动作,所以我也慢慢放松下来,汹涌的困意让我逐渐陷入梦境。
迷迷糊糊间听到一句“阿九……”
做梦了吧,我想。
8
在南祁的日子其实和北疆没什么不同,太子妃和公主也没什么区别,都是一样的身居高位却也身不由己。
祁衍总是很忙,成亲一个月,我们只是偶尔一起用膳,晚上虽睡在同一张床,却也互不干扰。有时醒来时我会发现自己被他抱在怀里,但是久而久之便也习惯了。
一天宫里送来了一些解暑的冰碗,路过书房时,我让门外侍卫拿一些进去给祁衍。
他通报后小跑着出来,对我一拱手,“娘娘,殿下请您进去。”
书房里。
祁衍在批阅奏折,手边的竹简叠得整整齐齐,看到我来后唇角微弯,拍了拍身边的位置。
我没有坐,只是把冰碗递给他,“臣妾能随便看看吗?”
他挑了挑眉,像是没想到我会这么问,但还是很快回道,“当然。”
我目光扫过一个个书架,扫过一叠叠竹简,最后落在旁边的架子上,上面放着一把剑。
我盯着它正出神,祁衍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到了身旁,“喜欢?”
我马上收回目光,笑了笑,“是把好剑,只是不知为何闲置不用了?”
祁衍沉默片刻,再开口时,带着些我分辨不出的情绪,“剑的主人故去了。”
我心头一紧,垂眸轻声道,“殿下节哀。”
几日后,太后寿宴上,祁衍一个个回着王公贵族的敬酒,而我百无聊赖地欣赏着琵琶曲。
一曲奏毕,我拿起桌案上的点心咬了一口。
嚼着嚼着觉得不太对劲,这个味道……是桃花?
侧目打量了祁衍一眼,发现他还在与人谈笑风生,我皱了皱眉,吩咐小芸把那碟桃花酥撤了下去。
等敬酒的人走后,祁衍坐了下来。
似乎察觉到桌案上少了一碟,他眉眼含笑地望向我,语气里带着调侃,“吃完了?”
我差点没被茶水呛到,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,“味道怪怪的,免得吃了拉肚子。”
“哦……这样啊。”他意味深长地点了点头,只是眼中笑意不减。
9
一个月后是南祁一年一度祭天大典,暮色将临时,我和祁衍终于忙完一切,准备出宫回府。
但行至宫门时,皇上不知为何又把祁衍叫了回去,我就站在马车旁等他。
等了一会,居然慢慢下起了小雨,车夫让我回马车里等,我摇了摇头,撑伞眺望着太极殿的方向。
淅淅沥沥的小雨拍打在油纸伞面,清脆的声音让我分不清今夕是何夕。
“阿九姑娘!”身后传来男子略带惊喜的声音,随后肩膀被拍了一下。
我捏紧伞柄,疑惑地回头望去,发现是一个长相清秀,年龄看起来和沐琅差不多的男子。
看清我脸的那一刻,他“咦?”了一声,随后不好意思地挠挠头,“抱歉,认错人了。”
我微微颔首,“无妨。”
他刚想转身离开,突然像是发现了什么,“这是太子府的马车,你是太子妃?”
“嗯。”
“皇嫂好!我是祁贤。”他话音刚落,祁衍就出现在雨幕的尽头。
我匆匆点了点头,“十殿下。”便快步朝那个方向走去。
祁衍披着一件黑色的斗篷,透过密密麻麻的雨帘望去,他眸子里的墨色浓得晕染不开。
走到他面前的那一刻,我把油纸伞递了过去,却在准备退出伞下的那一刻被拉住。
微凉有力的手掌包裹住我捏着伞柄的手,带着我一起往马车走去。
祁贤只和我们打个招呼便走了,马车平稳地行驶在回府的路上,我闭眼假寐,脑海里回荡着那句“阿九姑娘”。
半柱香后,马车好像驶进了一条崎岖的山路,明显的颠簸感让我们同时皱了眉。
下一秒,马车突然停了下来,一支箭“嗖”得一声刺破车帘,在离我们只有几寸的地方被祁衍抓住。
他折断那支箭,平日里慵懒含笑的眸子被阴鸷冷戾取代,示意我待在马车里别动后,他拿着箭头那端起身出去了。
听着外面传来的厮杀声,我攥紧了手心,终于在听到祁衍闷哼声的时候飞身而出。
来的黑衣人不算少,除了地上躺着的以外,还有五六个围攻在祁衍身边,我踢起地上的一把剑,快速地朝他们的要害处击去。
和祁衍一起把他们都解决后,我放了一个信号,然后扶着他回到马车上。
他的肩膀处被刺了一刀,鲜血正汩汩而出,我赶紧翻出马车内的药箱,给他处理伤口。
祁衍全程紧盯着我的脸,等包扎好后,我叹了口气,对上他的目光,“殿下想问便问吧。”
反正刚才的一招一式早已被他尽收眼底。
“什么时候想起来的?”一贯随意的声音里似乎带上了几分紧张。
“在北疆醒来的第一天,”我顿了顿,“失魂散用多了会适得其反的。”
闻此,他微不可察地皱了皱眉。
“殿下又是什么时候知道的呢?”
原以为自己伪装得够好,没想到还是被他看了出来,看出来我没忘。
“知道我对桃花过敏的,只有你。”
10
是的,只有我知道祁衍对桃花过敏。
不仅如此,我知道他的一切生活习惯,一切喜恶好乐,因为我曾是他最得力的亲卫。
从九岁到王府起,大大小小的事情都是我在帮他打理,大到王府开支,小到穿衣洗漱。
他教我武功,让我有一个安身之处,我心甘情愿为他做事,成了他身边最亲近的人。
人人都以为九王爷风流倜傥、四处留情,我却见过他杀伐果断、铁血手腕的一面,我知道那张无害的面具下,他蛰伏多年的隐忍与狠厉。
宴会上喝醉了是我把他扛回去的,风寒发热了是我不眠不休地守在他床边,他写下的每一笔都是我研出来的墨,走过的每一步路都伴随着我的足迹。
我陪着他从默默无闻的闲散王爷到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权力之巅。
凡是与祁衍有往来的人都恭敬地唤我一声“阿九姑娘”,因为他们知道得罪了我就是得罪了祁衍。
只是无人知道我藏在心底的那些情愫。
一年前的一次秋猎,丞相之女姚婉清被受惊的马颠落,幸得九王爷相救,才子佳人,一见钟情。
此后,每次外出时祁衍总能“偶遇”姚婉清,两人相约踏青,执手看花,吟诗作赋,惺惺相惜。
一次游湖时,姚婉清不小心滑倒,将要跌入湖中时,祁衍一把拉住了她,她狡黠地往他怀里泼水,而他笑得满眼温柔。
她问过我是谁,祁衍的回答是,“一个手下。”
意料之中的答案,我在失望什么呢?
大抵英雄救美的最后总是以身相许,相识半年,祁衍和姚婉清要成亲了。
婚前,姚婉清撒着娇问祁衍往聘礼里加一样东西。
他一脸宠溺地问她要什么,她指着我,“我要她的剑。”
我下意识握紧了身侧的剑,然后望向祁衍,那是他教我武功的第一天送我的。
然而祁衍只是深深看了我一眼,随后随意出声道,“既如此,阿九,送到库房去吧。”
姚婉清走后,他说以后再送我一把,我说不用了,我习惯用匕首。
婚礼那天,我自请到后院去检查婚房,待前厅的喧闹渐渐平息,我倒好交杯酒,默默退出门外等待。
祁衍穿着大红婚服走来,满脸春风,神采奕奕,我压下心中那丝酸楚,恭敬行礼,“殿下。”
正准备开门,却听到姚婉清在房内大叫。
我马上推门而进,只看到满脸惊恐的姚婉清跌坐在地上,指着旁边被打翻的酒杯,“酒里有……有毒……”
怎么可能?
我快步走近,抽出袖中的银针放进桌上另一杯酒,拿出来时,银针顶端变黑了。
“是你干的!”姚婉清恶狠狠地指着我。
“不是我。”我心中虽慌乱,仍坚定地回道。
“婚房是你检查的,只有你进来过,不是你还能是谁?”
婚房是我检查的,但我明明试过酒里没毒的,况且你不是也在吗?为何不能是你栽赃我?
只是没等我说出口,姚婉清就佯装害怕地扑进祁衍怀里,含泪的眸子对着我,“我知道你爱慕王爷,我不是容不得人,你若愿意以后进府里做个小妾也可以,只是没想到你这么恶毒!”
听到她的话,我攥紧银针,竭力抑制因愤怒导致的颤抖,抬眸望向祁衍。
可他只是冷冷地看着我,眼神好像在问我为什么要这么做。
那一刻,我放弃了所有挣扎,任人把我押入地牢,听候发落。
后来,我没再见祁衍一面,送到我面前的只有一杯毒酒,没有任何眷恋,我一饮而尽。
可没想到,我不仅没死,还想起了很多事情。
比如,我是北疆公主沐青姝,九岁那年,北疆一个部落的藩王叛乱,我被宫中的叛徒劫持,醒来后便到了南祁。
那时的我什么都不记得了,醒来后见到的第一个人就是祁衍,他说他是南祁的九王爷,在山林中捡到的我,自那时起我就一直跟在他身边。
在北疆醒来的那一刻,我才知道,原来我不是什么“阿九姑娘”,原来我用了七载的脸也不过是易容出来的。
从回忆里抽离,我自嘲地笑了笑。
“殿下费尽心思地把我送回北疆,又以联姻为由让我重回南祁,目的为何,不妨直说。”我望向窗外,神色淡漠。
他沉默良久,轻声道,“你觉得是为何?”
“听闻陛下龙体有恙,王爷们相继立功,殿下的太子之位怕是不稳固。”
所以把我送回去,再以公主身份和亲,以此获得北疆的助力。
祁衍似是无奈地笑了,“阿九,你最懂我心思,为何这次……”
“懂与不懂,重要吗?”我打断他的话,“反正我在殿下眼里,从来只是一颗棋子,不是吗?”
我话音刚落,太子府里营救的人来了,我掀开车帘,下车前留下一句,“还有,臣妾是沐青姝,不是什么阿九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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