马赫迪的诞生
作者：JamesMahu翻译：六道火焰
第六章清白
朴达是巴鲁奇部落的圣人。他的长袍每天都洗，很干净。长长的白胡子，末梢卷成一个尖，看上去像个漏斗。头上戴的是金色的头巾，底部带着琥珀红色，令他本已很威武的身材显得更高了。
贾瓦德被带进朴达的帐篷里，独自沉默地站在那里，仿佛悬浮在空气里的幽灵。朴达没有理会他，他很生气，几乎不愿理睬他。贾瓦德象哨兵一样默默地站着，心里忐忑不安，不知道他的命运是走烧红的炭火，还是直接被砍头。他的身体因恐惧而簌簌发抖。
“你冷吗？”朴达问，突然将注意力转移到站在他面前的人那里。
看到朴达终于注意到他了，贾瓦德立刻跪了下来，以极大的敬意摸了摸朴达的脚。“不冷，大人。见到您就是我最大的荣幸。”
“你可以坐在那里，”朴达指着地板上一个红色坐垫说。他的帐篷很大，放一张床、一张桌子、一把椅子、盥洗室和一个小火坑绰绰有余。贾瓦德象一条训练有素的狗一样，半爬到坐垫处，面对着朴达坐下，低垂着眼帘。朴达是部落集团的首领。他是伊朗巴鲁奇人金字塔社会的顶石，以及部落忠诚的基石。
“你有什么消息要告诉我？”朴达摸着胡须问，第一次将注意力集中在贾瓦德身上。
“很抱歉，大人，我没有给您带来新消息，我唯一能说的，就是我没有杀害他。”
“我们会让炭火来决定，”朴达回答。“我不明白的是，你竟然没有其他的解释。他人间蒸发了吗？一对老鹰把他带走了吗？我们的敌人绑架了他吗？告诉我，贾瓦德，你是男孩的监护人，为什么你没有解释？”
炭火给了我一个机会，贾瓦德心想。他心中涌起了一线希望，“大人，我不知道他发生了什么事。他带了旅行的给养，但我不知道他要去哪里，而且他失踪的当晚刮起了风暴，很难追踪到他。”
“看着我。”朴达命令。
贾瓦德抬起眼睛，但无论他如何努力，都无法坚持与朴达咄咄逼人的目光对视。
“泰仁是充当我们领袖的最好人选，保护我们的人民免于敌人的威胁，同时在这个时代统一阿拉伯世界。他是由你负责的。是你的责任。你怎么能看着我的眼睛说，你对他的下落或他的计划一无所知呢？这怎么可能？”
贾瓦德犹豫了片刻，在矛盾的折磨中咬他的嘴唇，“大人，他很聪明-”
“他当然很聪明，所以你才被挑选出来指导他。他是孩子，而你是成人，而且应该是我们中最有学问的人，但你却把他丢了。”
朴达目不转睛地盯着贾瓦德。“那么就这样了？没有忏悔，没有线索。除了你之外，没有嫌疑犯。什么也没有？”
贾瓦德被坐在他面前的圣人的语气吓得颤抖起来。他拨开蓬乱的头发，头抬起了一会儿。他没有戴头巾，只穿着一件几乎长到膝盖的长袖衬衫。光着脚，没有穿裤子，这是巴鲁奇囚犯的标准装束。
他是整个部落名人口中，唯一一个曾经在外面的世界里当过教师的人，为此，他既受他部落人们的敬重，也被他们谩骂，但朴达一直是他的支持者，直到泰仁两天前在一场沙尘暴里失踪。
“有个线索，大人…”
“嗯？”
“在他失踪前一周，我曾教泰仁如何制作罗盘。”
“这个罗盘不见了？”
贾瓦德点点头，他那没戴头巾的头感到轻飘飘的，仿佛在古怪地提醒着他的罪行。
“那么你认为那个男孩拿着他的罗盘，趁沙尘暴进入了沙漠，然后…到哪里去了呢？”
“我不知道，大人。”
“但你认为这是线索，也就是说，你将责任推给了泰仁，而不是由于你的疏忽大意或我们敌人的所为？”
“大人，我提到罗盘，只是因为，他似乎不象是被绑架了。更象是他计划离开的一样——”
“你给男孩上过任何地理课吗？”
“是的，大人。”
“那他看起来对哪个城市或地点，特别感兴趣呢？”
“大人，他的大脑就象一块海绵。对每样东西都感兴趣。我说不出他对什么特别感兴趣，但我知道他经常询问周围城市的问题，尤其是德黑兰，马什哈德，戈尔甘，阿什哈巴德和扎布尔。”
“不见了哪些给养？”
“三支长颈瓶装水，一袋面包和米饭，和一些羊肉。”
朴达叹了口气。“这些也可能是他在被绑架时被偷走的。并不意味着他就是自愿离开的。我不相信他会丢下他的族人不管…”朴达停下来整理自己的长袍，它在脖子的地方似乎有些紧。“他有问过他祖父的事情吗？”
“只有一次，大人”。
“你是怎么对他说的？”
“大人，我告诉他…”贾瓦德闭上眼睛回忆，“...他的祖父是一名俄罗斯军队的上校。他曾经是我们民族的敌人，我们巧妙地俘虏了他，把他带到了我们沙漠的监狱。我们在那里拷打他，但他没有死。我们的长老被打动了，他们想要他的血统，就放了他。一年后他皈依了我们的习俗，和我们首领的大女儿结了婚，泰仁的父亲几年之后出生了。”
朴达坐在那里沉思。“他是否知道他祖父的姓氏？”
“大人，我告诉他，我们叫他尼古拉·杜什曼，但我也可能提到过他的真实姓名。”
“你真的提过吗？”
“不记得了，大人，很抱歉。”
除了风吹动帐篷的声音，沙漠的宁静象水晶的穹顶一样笼罩在他们的上方。
朴达清了清嗓子，然后在椅子上挪动身体，拿了一杯水喝。喝了两大口之后，他放下玻璃杯，将手指并拢，胳膊肘支在扶手上。“如果炭火显示你在撒谎的话，我会感到很遗憾的。我对你如此信任，相信你会保护这个男孩。他是马赫迪!”朴达深吸了一口气，，然后慢慢地呼了出来，他的声音突然平静了下来。“他是在第一场风暴的晚上诞生的…跟预言里说的一模一样。”
“但他不是穆斯林-”
“他是第二代，他有四分之三的血统是我们的。那意味着他是穆斯林...而且他诞生在这里。你比任何人都清楚他智力有多么出众。如果马赫迪真的存在于我们的时代，肯定就是他了，而你却放走了他…你甚至鼓励了他这么做，因为你谈到那些城市，并给他制作罗盘。”
朴达扭头大声地拍手。一个警卫立刻走了进来，鞠了一躬。
“我要召集族长会议。我们要测试这个人的诚实。带走他。”
警卫抓住贾瓦德，把他拉了起来，但贾瓦德转向朴达，说了最后一句话。“大人，无论我走炭火时有什么情况出现，我向你保证，我不知道泰仁的计划，我也不相信他被我们的敌人绑架了。只有一件事我是有罪的，我没能阻止他是因为我睡着了。如果这是罪行，那么，我认罪，但如果不是，那么我愿意帮忙把他找回来，恳求您让我帮这个忙吧。我比任何人都了解他。求求你！”
朴达站了起来，他的身体由于久坐而僵硬。他走到贾瓦德面前，象法官一样对他宣判道。“一步步来，如果你通过了考验，我就答应你的请求，但首先必须听听族长会议上他们的意见。如果你是无罪的，你就不需要有任何担心。”
“是的，大人，但我有个缺点，就是我受过教育，当我在烧红的炭火上走时，我的脚会烧伤的。我不象其他人那样相信超自然力量。我的脚会烧伤的-”
“那么你就是有罪的，你最不需要担心的就是你烧伤的脚了。把他带走，”朴达回到自己的桌前，无论贾瓦德怎样恳求，都不再回头。
“有人错误估计了我慈悲的程度。”朴达自言自语道。
片刻之后，清喉咙的声音令朴达从文件上抬起头来。
“大人，我只是想寻求你对沙尔贝勒的建议-”
“中等的就行，”朴达心不在焉地说。
“就按您说的，大人。您想让谁来监控无罪的考验？”
“莫森。”
“什么时间，大人？”
“今晚。”
“愿您平安。”那人深深地鞠了一躬，倒退着走出了帐篷。
朴达举起右手，掌心向外。“同样祝福你。”他的声音低了下去，几乎听不见。他的兴趣在一张地图上，他在上面圈了一个城市。阿什哈巴德将是你到莫斯科去的第一个站。你父亲的血统也很强大，我感觉到你想到那里去。愿安拉照耀你的旅程，引导你安然无恙地回到我们这里。
****
火塘有12英尺长，大约两英尺宽，2英尺深。干燥的碎木材已经在那里燃烧了三个小时了。火炭呈现出橘红色，而高地沙漠也被落日染成了蓝紫色。星星象沉默、无情的旁观者一样窥视着。尽管炭火散发出阵阵热浪。这仍是个凉爽的傍晚。贾瓦德被带到火坑边，他的双手被捆绑，而双腿在膝盖的地方被一条皮绳绑着，令他无法走快。
莫森是部落的一名长老，他在跟火的精灵对话，用吟唱来提醒火的精灵，请它只在通过者有罪的情况下燃烧。他在一件长袖衬衫外套了一件红色的背心，下面是灰褐色宽松而皱巴巴的裤子。他沿着火塘走了一周，念诵着他的宗教祈祷，祈请火的精灵的合作。当他完成仪式后，就转向朴达并点了点头。
贾瓦德被带到火塘的边上，他的胫骨开始因灼热而发烧。一想到前面等待着他的，他的心就恐慌起来。火塘看上去长得没有尽头。不要跌倒。不要跌倒。这是他唯一的念头。跌倒意味着死亡。可怕的死亡。他又看了一眼朴达。“大人，我是无辜的。请放了我。我能帮你找到他。我想我知道他可能去了哪里。请让我去找他。这样我的生命不是更有用吗？”
没有回应。他整个身体都抽搐起来，然后他感到后腰处被轻推了一下，就走进了那被称为痛苦的火坑里，他的腿开始控制不住地颤抖起来，他甚至不清楚自己是否还能保持头脑清醒。接着，突然从某个无法解释的源头，涌起了希望被人遗忘的奇异的愿望。希望自己是由一种永远不灭的材料制造的。他感受到一种奇妙的放手的感觉。仿佛他的大脑走进了一个迷宫，他的身体被一道激流吞没，消失了。他并没有感觉自己真的走在炭火上。一道磁石般的力量，将他拉到了另一边。这时，一些手把他从火塘里拉了出来，他倒在地上。没有丝毫疼痛的感觉。
他在某种他从未体验过的东西的掌控之下，——一个转换了的现实，冷静、睿智、不知疲倦、充满魔力而古老。他感受到了它，不是痛苦，不是冷漠，不是遗忘，而是一种没有状态的状态。他抬头看看那些正检查他的脚的长老们，感觉自己就象是刚刚在一个扑朔迷离的夜晚里诞生的婴儿。
在无垠天空的屋宇之下，他脸上展露出清白的笑容。甚至在失去知觉之前，他可能就已经在笑了。
（六道火焰译）
预览时标签不可点
